他用火药炸出一条天梯，连接地球和宇宙
- SONG YING
- Oct 16,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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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导演，
用70分钟记录蔡国强的“火药艺术”。
在他眼里，火药有着诸多意味：
艺术爆发力、童年梦想以及乡愁。
一个善用火药的人心里其实藏着柔弱。
与他那些规模宏大的室外爆破作品不同，不张扬才是蔡国强一贯给人的感觉。他坦言自己个性胆小，在渴望自我破坏的同时，他总会顾及力度的控制，把一切安排得当。
就在十天前，《天梯：蔡国强的艺术》由在线影视平台Netflix向190个国家全面推出。这部令人屏息的纪录片小心翼翼地展现了蔡国强作为艺术家的复杂矛盾——
这是他迄今为止最为雄心勃勃的计划；
这是秘密行动，他和他的团队一直担惊受怕；
这是历经21年的尝试，为了心爱的奶奶，他终于烧成“天梯”。
作品的完整名称叫做《天梯：为外星人做的计划第20号》，源于蔡国强童年的梦想。
“我感到未来不可能去宇宙，挺伤心的。但慢慢理解了艺术是我通往宇宙的时空隧道，于是我想用一把梯子连结地球和宇宙，开展我期待的对话。”
一道凌驾于半空的天梯并非不可想象，然而这种把想象付诸现实的努力，曾三度面临尴尬。
1994年，在英国文化遗迹古城巴斯，因大风天，热气球升不起来，天梯首次尝试失败；7年后，美国发生911恐怖袭击，出于安保要求，不允许出现任何动力飞行物，天梯再次搁浅；又过了11年，由于担心森林火灾的发生，于洛杉矶的项目许可也被取消。
当年近花甲，蔡国强开始重新思考“天梯”的意义，他想起了靠卖海鲜支持他艺术梦想的奶奶。“奶奶的渔村是我想放天梯的地方。有一天，我一定要回到小渔村，放个最厉害的焰火给奶奶看。”
奶奶代表了他的故乡，他的童年。
火药对他来讲，是一个自然而然的选择
福建泉州，以生产鞭炮出名，在那里很容易买到火药。蔡国强就是从这个地方出发，在这里长大。
当忆起父亲，蔡国强不禁哽咽。他父亲是知识分子，是一位书法家，也在新华书店管理“内部书刊”，常常带很多西方书籍回家，却不曾给过家用，奶奶因此十分生气。蔡国强九岁时，正值特殊年代，三天三夜在家中焚烧书籍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年轻时，我感觉他生活得很痛苦，爱写书法画山水，心里也很想成名。但他在我面前，表现得很失败。我感觉自己应该跟他不一样。”蔡国强想摆脱父亲的影响，从小画画一板一眼的训练方式干扰了他进一步的创作。而火药，则让他获得了解放。
黑色更危险，但也更纯粹，更易表达情感
对火药的偶然性与不可控性的迷恋，使他的艺术充满了原始的爆发力和创造力。但出于技术和安全的考虑，现实空间的爆破计划并不能全部实现，于是蔡国强开始实验火药画。
看着烟雾从纸板下翻腾而出时，你是否会产生一种对未知不可抑制的期待？
只要艺术家掌握好药量，控制好火候，等火药爆炸完，硝烟被压在里面留下烧灼的痕迹，形成不同的烟熏纹理。
这让我们想起中国画中墨分五色的观念，即浓、淡、干、湿，黑得纯粹且有灵性。宣纸和墨都是非常柔和的质地，与极具杀伤力和破坏力的火药相冲，当两者碰撞，却产生出一种与东方水墨画相似的效果。
看蔡国强，就要看其作品中相克与共生的意味，以及背后所折射的时代光谱。
中餐？西餐？他说外星人才对味
1986年，蔡国强正处于风华正茂的年纪，在上戏毕业一年后，便远赴东京留学。
当时想要进步的年轻人会聚在一起，讨论艺术和政治，讨论种族、性别和身份。呼吁回归本民族文化、反对盲从西方的热潮此起彼伏。
相反，蔡国强显然更乐意扎进对未来和宇宙的憧憬里：“他们一直在讨论西方的艺术怎么样，做艺术时一直考虑东方和西方，这使我有些抵触。所以我就想外星人会怎么样。”
他试着用“站在”外太空观看地球的俯视视角来看世界，创作出“为外星人做的计划”系列爆破作品。
从媒介到视角，蔡国强创造了一种全新的艺术范畴。日本独立策展人南条史生对此有着精辟的总结：
“当代艺术存在的目的和理由就是寻找得以创造、批评和实现个人幻想的方式。……蔡国强的艺术中体现了一个中国艺术家在全球化环境中生存的两难困境。现在，人们可以背负着自己的本土资源在世界上四处游走，开始新的旅程。这不就是蔡国强艺术的含义么？”
中国艺术家火爆了艺术现场，真的不是夸张！
1995年后，蔡国强定居纽约。刚开始，他感到困惑：
“我看人家的装置，无论在视觉上，还是做法上，都很有说服力。探讨的社会问题、艺术理论跟呈现出来的作品紧密联系。我们东方人虽然非常能说会道，但作品和说法往往不能对应起来。”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他的作品里少了视觉震撼的大型火药爆破计划，多了展厅里主题明确的装置作品。立意也从探讨宇宙和生命有关的“自然主义”，转向注重对人类命运的关怀。
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初，作为一个上升中的艺术家，他的艺术开始震惊世界。
“阿嬷，漂亮吗?你孙子就是这样厉害!”
当一个人走得足够远，就很难再前进一步。蔡国强常常陷入困境：他那些瞬时性、阶段式的烟火作品有足够动人的美丽吗？
终于，他为自己安排了更大的计划。
他回到了久别的家乡泉州，找到了小小的惠屿岛。
他说“这个岛是唯一可以升起天梯的地方。”
在“天梯”的准备阶段，他们不再寻求官方许可，而是选择了先斩后奏。这并非因为“天梯”本身有何政治意味，而是想避免一堆繁文缛节的手续。400多位岛上的居民也默契地支持着保密工作。
蔡国强的家人、技术团队，岛上的居民，还有《天梯》纪录片的工作人员，共同见证着这一刻。
2015年6月15日凌晨4点45分，经过一整夜的忙碌准备后，蔡国强在海边点燃了引信，火焰迅速爬上搭好的平台蔓延开去。
一路窜上500米高空，在东方既白的黎明天空中划出神迹般的亮弧。
蔡国强高兴地说“阿嬷，漂亮吗?你孙子就是这样厉害!”
最后，再次安利《天梯》这部诚意满满的纪录片。艺术家的作品转瞬即逝，但你也总能不断倒带。
正如该片的制片人邓文迪说的：“他在利用烟火和火药进行艺术创作方面有着过人的技巧与天赋，所以我想让全世界知道他有多么优秀，也想帮助人们从文化视角更好的理解中国。”
撰文 | 颂盈
发表于外滩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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