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理心：儿童哲学动画创作

选题由来

儿童有儿童自己独特的心理，他们渴望着自己能够被大人所理解。然而绝大多数人却认为，儿童的想法是幼稚无知的，断言儿童没有深层次思考的能力，于是高高在上地对待儿童，忽视儿童的情感需求。因此，大人们很多时候无法真正走入儿童的内心世界。

事实上，经当代心理学的研究发现，儿童具备思辨思维的能力，能从多角度、开放地认知周边事物。童年时期产生的问题，无论是生理和心理层次能直接感受到的，还是较为抽象的道德和哲学问题，如果不加以有效引导，将不利于今后人格的形成与完善。

随着对儿童独立思考的日益重视，20世纪70年代，“儿童哲学”的理念应运而生。李普曼设计了一套儿童哲学训练课程，其大致步骤为：阅读故事、针对内容提问题、确定探究主题、交流讨论、小结延伸。我们以此为理论根基，在遵循儿童传播原则的前提下，按照儿童的心理发展规律，创作《童理心》三集动画，每集动画蕴含一个哲学主题，为后续思辨讨论提供故事素材。

创作构思

作品的大标题命名为《童理心》。“童”与“同”同音，一语双关，既有儿童本位的思想，又带有“同理心”的含义，即“在情感上可以感同身受对方的感觉，在认知上也能放下成见，采取开放的态度去了解对方的立场”。这表达了我们创作作品时的初衷：一方面，希望成人能贴近儿童的内心，更多关注儿童的心理需求，让儿童感觉自己的状态能够被认可和接纳；另一方面，在对儿童进行哲学教育时，可适时引导儿童学会换位思考，替他人着想。

在《童理心》的三个哲学小故事中，我们分别设想了童年时期可能会遇到的三种心理创伤：个体差异及同伴攻击、面对亲人离世的恐惧，以及自我价值的迷失。虽然每一集都独立制作、独立成篇，题材各不相同，但从整体上看，三集又互为补充：

• 《雨》中对自己的认识及重新定位的过程可视作一次重生；

• 《捉迷藏》让儿童认识死亡的不可逆；

• 《黑夜里的太阳》则告诉他们活着的意义便是在与他人的关系中实现自我的价值。

第一集：雨

一般认为，儿童的自我认知是一种主观感知，包括儿童对自己在所处环境和群体中地位的认识、对自身价值的评价等等。而正确的自我认知在个体实现社会化目标、完善人格特征的过程中显得尤为重要。

自我认知是个体与环境，尤其是在与社会环境的相互作用下逐渐形成并发展的。同样，儿童的自我认知也是在人际交往中形成发展。社会心理学家库利和米德认为，儿童自我认知形成的过程是“镜像自我”形成的过程，儿童把其他人当成一面镜子，通过他人对自己的表情、评价和态度等来了解和评价自己，从而形成相应的自我概念。儿童带着个人特点进去群体中，群体中同伴对儿童进行评价、反馈和回应。在这样的交往过程中，儿童形成自我认知。

自我认知的产生在幼儿时期形成，随着年龄的增长，自我认知便随着经历的变化而变化。从童年中期开始，同伴对儿童的影响逐渐增强。目前已有的同伴理论和实证表明，同伴经验对儿童自我认知与健康人格形成有着重要的作用。

《雨》塑造的世界中，人人都是灰色的，以至于“有颜色”的主人公自然被人们归为“异类”；人人都不敢碰水，以至于淋过雨的主人公被人们排挤。这是非常典型的社会现象。现实生活中，当儿童观察到自己与他人之间存在差异，他们常常会就此提出问题，比如“那个人为什么会坐轮椅？”“那个人为什么皮肤与我不同？”“那个人为什么穿着那么古怪的衣服？”幼儿一般会不加怀疑地接受差异，他们会与各种不同背景或能力、来自不同家庭的孩子结交朋友。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儿童会从成人那里学到对差异进行评价，受到成人对文化差异态度的影响。

所以，我们建议，在《雨》的观影过程中，传播者可适当地引导儿童，例如“如实地接纳自己、倾听自己，正视自己的感受”、“当和大家有不一样的观点时，勇敢地提出来”、“并不是生命中所有人都会喜欢你，他们并不了解真正的你，你要试着发掘自己真正的价值，用积极的自我评价去替换掉那些消极的话语”，从而引发儿童对自我、差异有不一样的认识。

第二集：捉迷藏

《捉迷藏》中，离世的爷爷化作小男孩日常生活中的普通物件，如早上叫醒小男孩的闹钟、教小男孩骑自行车的铃铛，还有晚上睡觉时怕小男孩冷着的被子，时刻陪伴在小男孩身边。亲人虽离世，但回忆、联系犹在。

死亡对于儿童来说到底是什么呢？国立东华大学临床与谘商心理学系教授阮介宏认为，“死亡”很大一部分与儿童的认知发展有关，即尝试把“死亡”理解为一种概念，随着发展过程而逐渐成熟。而5-12岁的儿童，在情绪及智力发展上都比较独立，他们能了解到死亡是生命的终止，意识到死亡是普遍和不可避免的，同时很在意孤立与分离。通常情况下，人在9-10岁之后，就能理解死亡是无功能、普遍、不可逆且不可避免的，即意味着再也不能和珍惜的家人朋友朝夕相处（不可逆），不能完成自己还未完成的心愿（无功能），但每个人却都会死并且不可避免地会死（普遍性与不可避免）。当意识到这些，便会自然而然地将“死亡”与“丧失、分离”关联到一起。由此可见，童年时期就会产生对“丧失、分离”的恐惧，进而转化为对死亡的恐惧。

除此之外，家庭教育与文化环境也会影响儿童对死亡的认知。比如在文化中，死亡是不吉利的，丧礼中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参加丧礼的人都应表达自己的悲痛和惋惜。因此，人们从小就觉得，死亡是被恐怖和悲痛的事物包围着的，亲人的丧礼是阴沉、压抑的。

《捉迷藏》是一次关于死亡的哲学教育。我们主张“持续的纽带”，即一个人与逝去的家人或朋友保持一种持续的情感联结。这种情感联结在片中以有形的物件（闹钟、铃铛、被子）的方式表达，帮助儿童理解在亲人离世的时候，彼此的关系仍然可以得到延续。我们不需要刻意地切段彼此间情感的联结，不需要删除属于彼此的快乐回忆，不需要强迫自己遗忘。同时，我们建议引导儿童相信，将来有一天即便自己离开了人世，我们身边的人也不会忘记我们，这种“持续的纽带”仍然保持在我们之间。

《捉迷藏》全片基调欢快，化作物件的爷爷生动活泼，我们希望提及死亡时，并不总是意味着丧失或分离，也不总是只有悲伤和恐怖的场景。我们希望告诉儿童，对离世亲人的爱与思念、死亡认知的改变、和对丧失与分离感的弱化，都有助于帮助我们减轻对死亡的恐惧。

第三集：黑夜里的太阳

《黑夜里的太阳》的主人公是一枚小台灯，他一直在夜里为小伙伴提供光亮，比如为绅士钢笔先生找寻礼帽、为书妹妹照亮回家的路、为眼睛不好的垃圾桶爷爷照明、给噩梦中的小男孩提供爱抚……他羡慕太阳，并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像太阳那样，照亮更多的地方，但与此同时他常常看不见自己的价值。一天，小台灯发现自己不能发光，非常难过。小伙伴们纷纷来安慰小台灯：“你就是我们心中的小太阳”，大家的爱让小台灯振作起来。后来在小伙伴们的帮助下，大家发现原来是小台灯的插头松掉导致无法发光。插头重新装上时，小台灯又重新为大家服务。

在构思这集故事时，我们想到，如果在看完第二集《捉迷藏》的故事后，孩子问到：“如果人总会死亡，那么活着有什么意义呢？”这便是第三集《黑夜里的太阳》的创作初衷，即活着的意义在于与别人建立联系，这种联系中诞生友情或者爱情，我们能从中发现并实现自身的价值。

《黑夜里的太阳》关于爱的给予、交往关系及透过接纳而来的自我价值感。人类生来是要和其他人建立联系的，渴望亲密接触、渴望温暖和关爱会影响整个人的一生。当儿童感受到爱，他就学会如何去爱人；相同地，当儿童体验到情绪被同理和接纳时，他也会用同理与接纳的态度与其他人进行互动。如果一个人被别人捧在手里去爱和珍惜，那种强烈的价值感，一定会给这个人最大的生命力量。

另外，小台灯在羡慕太阳强大的同时，隐隐产生了自卑。自卑感来源于“比较”，无论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它可能是在与外界他人的对比时，所产生的一种“比不上”或者“比较弱”的感受，也可能是在与自己的理想中标准的对比时，所感受到的“无法实现”或者“能力不足”。这种情绪在小台灯发现自己不能发光时尤为明显，自卑感的产生如果不加以正确引导，即会威胁到我们所认为的、自己存在的价值。而小台灯伙伴的帮忙和正面的鼓励，提醒小台灯关注自己的优点、看到自己的价值，体现的是一种持久稳定的友谊，或者是一种更加亲密的关系，这无疑是应对自卑的缓冲器。在《黑夜里的太阳》的观影过程中，我们建议引导儿童学会好好接受并维持一段爱的关系，从中更加认识和了解自己，并在爱中获得自我满足与自我实现。

心得体会

一直以来，我都对动态影片有着浓烈的好奇心，庆幸遇到两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一位耐心的老师，我们组成了团队，一起完成《童理心》儿童哲学三集动态短片的制作。通过这个项目的进行，我学到了很多关于动画制作、儿童哲学和儿童心理学的知识，无论是前期画画中追求角色的设计、颜色的搭配、场景中的图案的美感，还是后期和两位组员的配合和协作，我发现制作动态影片并想象中难度要大很多。谢谢团队的鼓励和学院融合媒体实验室各位老师的支持，从故事概念的构建到成片，任何一个环节都缺不了你们的帮忙。毕设创作这段日子，将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回忆之一。

撰文 | 颂盈

#动画 #儿童教育